第四百七十七章 你消消气(二合一) (第1/2页)
客栈里闹过点风波之后,事便平了下来,小二长吁短叹,低头连啐好几声,都是编排鹰抓孙的话语。
陈易侧过头去,问道:“这邵捕快是新来的捕快,魏县令也是新来的县令?”
“这可不是吗,原是庆盈二十八年进士,授官身、领俸禄,未补实缺,是个员外郎,靠着这鸟袍子挣到了不少家财,接着前年就补缺上任,邵捕快啊,就是他外甥。”
小二谈起这个,话头就说不完,
“这县令初上时候,口口声声要做番事业报效朝廷,结果呢,便是派些起屋钱、春耕钱杂七杂八的高利贷,其他县尉、主簿也跟着抗、抗什么、沆瀣一气!好几家人都被搞了,掌柜这些日子也病到了床上。”
“够了,别说了,你小子改改胡乱说话的毛病。”
掌柜脸色微黯,呵斥了一声,小二旋即收嘴,但眼睛仍旧愤愤不平。
“鹰爪孙都是这德行。”
那拔刀的汉子贺泰雄收刀入鞘,坐回椅前,默默喝酒。
陈易见再打听不到事,也不在这楼下耽搁,便领着殷听雪要上楼,这时眼角余光看见,掌柜的琢磨了一会,拎出一坛酒坐到了贺泰雄跟前。
回到租下的上房,陈易慢悠悠地拉开椅子坐下。
他的指尖点一点,示意殷听雪到床边坐下。
少女眼下不敢违抗他,毕竟她确实乱跑了一通,就乖乖坐到对面,双手叠在大腿上。
“你跑去哪了?”陈易语气平静。
殷听雪应道:“没跑去哪,就是看到点东西,过去看看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…姑获鸟。”
话音甫落,殷听雪就感觉到陈易眸子冷了下来,直直凝视着她。
“好啊,敢自己降妖除魔了。”陈易的嗓音不辨悲喜,皮笑肉不笑。
殷听雪肩膀一抖一缩,他这种时候,是最咄咄逼人的了,常常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,哪怕她跟他待久了,也时常心中没底,不知如何应对。
她略有些慌张道:“就、就是去看看,怕错过什么线索,而且我身上有你的剑意,不会有事的…下次不乱跑了。”
眼前的身影自椅上站起,默不作声,显然不在乎什么线索不线索。
殷听雪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像是要给她来硬的了。
只见她慢慢爬到床榻上,陈易逼近间,已背对着他,小臀儿轻轻翘起……
“你…你先消消气。”她柔起嗓音道。
陈易一停,
她是要给他来软的。
他停滞片刻,殷听雪脖颈间忽然吹来口热气,她泛起些鸡皮疙瘩,但仍忍着,旋即又是一凉,陈易的脸已贴在她耳畔边上。
“那我先消消气。”
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
走过县衙的仪门,不必进那上悬“正大光明”的正堂,自圆拱园门而入,沿着壁画过了那县狱,便能寻到院落里的魏县令。
邵捕快快步而入,只见一排玻璃窗隔前,一袭青绢袍子坐亭中扇火暖酒,身旁两个十四五岁的婢女服侍,一人正念着不知哪路文集,一人则低身按脚,新年寒凉之中,衣裳皆是单薄,肩膀不胜寒风而一缩一缩。
“叔叔好风雅。”邵捕快走近几步,半捧半诚作揖道。
“也就这冬天到了,才有这暖酒的意趣。”
魏县令说话慢吞,扇着火,悠游自在。
他侧过眸,赏了眼婢女因冻而泛红的脖颈肌肤,接着再慢慢看向外甥道:
“泊儿,知道为何招你过来?”
邵泊重重点头,道:
“自然清楚是苏公的事。”
一地知县,其职责无过乎平赋役、听治讼、兴教化、厉风俗,再简化一回,便是报效朝廷,不负皇恩,眼下南面湖广白莲教乱闹得沸沸扬扬,一发不可收拾,恰是报国之时。
“报国”二字,说得广阔,怎么报,如何报,报了之后怎么确保升官,这才是真真切切之事,湖广之乱,一缺人,二缺钱,前者要送命,后者只需拢钱,而邰阳县离湖广隔了条黄河,路途可谓不远不近,既安安稳稳,不必上前送命,又不缺建功的机会。
为此,魏县令搭上了湖广都指挥使苏鸿涛的线,正二品的大官,号“案山先生”,平日里下官拜见,都要规规矩矩喊一句“案山公”,湖广教乱,于当地为政官员而言确是遭不幸之事,可祸兮福所倚,于案山公,以及搭上线的魏县令而言,却未尝不是一大幸事。
魏县令慢悠悠地揭盖看酒,仍继续扇火,问道:
“那几家都敲打过了?”
“叔叔,都敲打过了,我们一上门,罗了点罪状,再明明白白写明了前年的借款,他们就都乖乖交钱,斗胆拿了点钱,请了几位兄弟喝酒。
不过,就是有个别几位硬骨头,跟我们玩虚的!几个兄弟都劝我把他们拿了下狱,待个几十上百天,他们扛不住。”邵泊快言快语。
魏县令不置可否地瞥了一眼,道:“你觉得如何?”
“要我说,真该拿了下狱,逼人交钱,反正教乱后论功,也能盖过去。”
魏县令转头把扇子放到按脚的婢女手上,吩咐道:“抽他。”
婢女一愣,但见魏县令面色笃定,还是颤颤接过团扇,朝邵泊面上一抽。
这一下不痛不痒,却极具羞辱,邵泊话止在嘴边,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。
魏县令问道:“可知错了?”
“…泊儿不知。”
魏县令从婢女手上夺过团扇,亲自起身狠抽一下。
啪!
脸上多了条浅红的扇柄痕迹。
邵泊脸旋即涨得通红,出声道:“请叔叔明说。”
魏县令摇摇头,冷笑了声,坐回亭里问道:“你知不知道你叔叔我也是做商起家?”
“自然…知道。”
“那你叔叔做商时后面有没有官护着?”
“…有。”
话点到这份上,邵泊旋即恍然大悟,
“泊儿错了。”
到底这外甥不算蠢,只是当吏当多了,眼界有限,魏县令轻摇团扇,把事拆解一遍,点播似地说道:“人家也是商,人家也有关系,你怎么敢担保,哪一条关系不会把你给整下狱?”
邵泊小声道:“泊儿只是想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,以功盖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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