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1大难临头 (第1/2页)
七月流火,被羁押数日的景济仁释放还家。他瘦骨嶙峋,浑身疤痕,神情呆滞,看了空荡荡的仓库、马厩、牛棚,听了讲述,一头撞在了廊柱上。
两天前,松藩府的官差,拉走了所有的粮食、布匹和牛马,拍卖了所有的田产……
景济仁死了,死时眼珠大大的,仿佛看不懂世间万象,走前再瞪一眼——一夜之间,几代人的心血化为乌有,还欠了一屁股两肋板的债……他受不了,心先死了,死不暝目!
他的田产,被一位子乌县的神秘客商,以五千两银子的拍卖低价,纳入囊中,依旧租给泉下村的佃户;他家的粮食、布匹,被没入官库;他家的骡马牛羊,或作耕牛变卖,或进了屠宰场......
只有两条大黄狗,铁链子拴着,耷拉头伸着舌头呼着热气,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风。
追赃、罚金、保释金,榨干了他全身每一块肉,每一滴血,最后深至骨髓......
官府振振有词,对胆敢与强盗勾结者,就要罚他个倾家荡产,罚他个永世不得翻身!
烈日炎炎下,刮起了狂风,下起了暴雨……
小胖墩披麻戴孝,满腔悲愤地送走了被灾难吞噬的爹爹,曾经大腹便便的爹爹,瘦得几近干柴……此一刻,怒火在他胸中升起,熊熊燃烧,冷雨中,他的头,他的心,他的胸堂,他的五脏六腑,都是炙热的,冲天的仇恨,几乎令他的嘴巴变了形......
丧事既毕,景夫人聚拢众人安排善后,向来诸事听从夫君的她,一改常态,成了全家人的主心骨。
家里还残留点值钱的常用器皿,连同两只大狼狗,分配给管家、仆人,充当工钱,让他们另寻主顾。
也许明天,这院子,这房子,也不属于他们了!
小妾也得活命,景夫人忍痛,嘱她将两个女娃也带着,回娘家,或守或嫁,悉由娘家人做主。
天大的灾难,不能让小妾承担!她承担不起!与其日后丑闻满天飞,不如当前做个了断。
小妾或许还剩些私房钱,数目一定不多,几支头花,也值不了几两银子。景夫人抠下现戴的金耳坠,交与小妾,跪下求她,再苦再难,一定将两个女娃养大,哪怕跟人家当丫鬟,千万不可卖与人牙子……
小妾跪下,喊着姐姐,抱在一起,放声痛哭……
送走了众人,景夫人颓然坐下,不敢想象自己的明天。
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来时各自飞。她不能飞,她有小胖墩,她有夫君的仇,她有未清的债......她有千斤重担!
一夜无眠。雨打芭蕉人心凄,风吹孤灯猿声悲。
晨起,勉强喝些米粥,景夫人将自己绫罗绸缎旧衣裳拢成一堆,欲一把火烧了,最终未忍,领了小胖墩,到泉下村佃户家里,挨家送上一件,让他们的女人裁剪使用,并让小胖墩跪下磕头,说主顾一场,平日亏待的地方,多多担待……家里尚留些粗用家什、锅碗瓢盆等,佃户们不嫌弃,也拿去分分用吧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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